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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十一回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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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十一回(上)

【行游故山各訴胸臆】

話說蔣銘兩年來到處打問,找不著雲貞,猛一下見了,萬沒想到自己已有了一個學話的孩子,一時又驚又喜,險些沒暈過去。回過神來,想起經受的相思煎熬,小夥兒生起氣來,一臉委屈沒好話,總是不肯原諒雲貞。

雲貞無奈,流淚說:“是我想的錯了。當時情形,要是和你說了,你要怎麽辦,怎麽選呢?我真不敢想,也不敢面對,出一點差錯,不都是終生之憾?我更怕……怕我自己,萬一禁不住,真的退而求其次,委屈求全和你在一起了,到時落入何等境地,該如何自處呢……”

“那時在山莊發現有了身孕,我高興極了,匆匆回來,想第一個告訴你,連桂枝都沒說。偏趕上這個關口,我想,也許這就是天意,我這一生不會再喜歡別的男人了,要是你跟別的女人結了親,以後我只做行醫,救死扶傷,也做一生事業。有了這個孩子,是個陪伴,也是依靠,不至於後半生孤零零一個人……”

拉手柔聲懇切道:“承影,時至今日,我知道是我錯了,我以為你一定抗不過,必是首選前程事業,凡世間男子,不是理所應當麽?我真沒想到你能如此……難道我願意一個人離家千裏,獨自生育孩兒麽?你不知那時疼痛,我多想你呢……”說不下去,眼淚直流下來。

蔣銘心早軟了,嘆了一聲,拿帕子給她擦淚。看她比起兩年前消瘦了很多,神色疲憊,頓感心疼,摟抱在懷裏說:“我知道你的心都是為我,別難過了,你受苦了。”

相擁在一起,默默良久。這才說起別後的話,兩年來各人的經歷,相思之情,互訴衷腸,說著說著,一會兒笑了,一會兒卻又流淚。

雲貞道:“本想明天去找素文,盡快給你消息,沒想你今日到了。是我的不是了,沒體諒你的心境,那時該說開了才是。”

此刻蔣銘滿腹的怨氣已是煙消雲散,只剩下歡喜和柔情,撫著雲貞鬢邊,笑說:“這樣也好,要是當時知道了,真不知做出什麽樣事來。只是你這一走,把我閃得好苦。”

又道:“能有今天,一是虧得我堅心,二則父親終是疼愛我的,更是天意成全。要不是這,錯一點兒娶了別人,現在不是抱憾終身?”

捏一捏她的鼻頭,又笑又恨地道:“以後遇到事和我商量,再也不許自作主張了!”

雲貞赧然笑了,乖順道:“我都知道了,有過這回,以後我什麽都聽你的,”又說起孩子來:“你看石州兒多可愛,你喜歡不?”

蔣銘兩手將她箍在胸前:“當然喜歡,是我的兒子,怎會不喜歡!”雲貞甜蜜笑了,悄聲道:“那咱們出去看看孩子吧。”

蔣銘:“忙什麽,等下再去!”頓了頓,把住肩膀看她,兩眼含笑,卻悻悻地說:“不行!這回你可把我害苦了,得好好補償我!”說畢親吻上來。過會兒頓住,一把抱起,作勢就要往裏屋走。

雲貞漲紅了臉,低喝道:“快放我下來!青天白日的,忒不像話!”

蔣銘呵呵一笑,原地轉個圈兒,放下了,拉起手笑道:“走!陪我看兒子去!”

次日吃過早飯。一家人在廳上說話。蔣銘抱著孩子親近,一刻放不下,那小孩兒先還坐在父親腿上咿呀學話,後來掙脫下地要走,蔣銘怕摔著,只得弓著身在一旁護他。

竇憲笑道:“你看吧,這麽一點兒,就開始折騰你了!”又道:“這小子,前兒我奉承了一天,才肯讓我抱一抱,一見著他爹,立刻就粘上了!”

周太公笑道:“天性感通,是有這回事的。”問雲貞:“你們打算怎麽辦,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,總要有個名分,才好在一處。”

雲貞看蔣銘,蔣銘問:“外公的意思呢?”

太公慈愛看著蔣銘,笑道:“我怎麽都行,只要你倆願意。可是你父親那關還得過,再者你現在做官,對外總得有個交代。”

蔣銘抱起孩子,笑應道:“我父親沒明說,其實已經應允了,回頭我給家寫封信,告訴一聲,下次和貞兒一起回金陵,拜見過父母,也就是了。”看了看雲貞:“橫豎我倆得在一起。再也不能分開了!”

雲貞笑而不語,上前接過孩子,給玉竹抱出門去玩了。

這廂都坐下,說起去汴京看診的事,討論一會兒趙元佐的病情。周堅白道:“我年紀大不想動了,你舅舅也不在,正巧貞兒回來,你倆一起去也是一樣。”

雲貞思忖著說:“我也是這麽想。只是孩子太小,路上帶著不方便,這次事情又急。”

堅白問:“你這一去打算留在京裏麽?”

雲貞看看蔣銘,蔣銘笑說:“憑你安排,都聽你的。”

雲貞轉向太公道:“我覺得還是先見過長輩,行過禮,名正言順在一處才好,畢竟他現在京裏,身份不同。”

堅白道:“那也好辦,孩子先放在家裏,你和他去京裏診病,回頭再來接。然後或是去金陵,或是怎麽著,再說吧。”

蔣銘嗯道:“或者到時候,我讓李勁過來接孩子也行……”如此這般商量好,次日,蔣銘和雲貞二人上京去了。

卻說陸青和蕭燕萍回到縣裏,合家驚喜非常。前時葉衡又生了個兒子,取名陸柏,已經兩歲了。大兒子陸松五歲。秀兒也出落成了俊俏的小姑娘。大大小小聚在老太太房裏,站著坐著,黑壓壓一屋人。陸母把陸青拉著坐在身旁,端詳沒夠。

陸玄笑道:“二弟都這麽大了,如今是官家人。娘還只管看小孩子一樣。”

陸母道:“憑他長多大,也是我的兒,這幾年沒見,上次回來只待了三天,每想起來,總覺著他還是剛離家那個樣,那時他整天淘氣惹事,可是讓我操碎了心!”

陸玄笑說:“現在二弟可不是那樣了,看多好,一貌堂堂!以後去了汴京,禁軍裏做將軍,比起邊關又不同,咱們陸家也出了做京官的。可比我有出息多了,娘還說他。”

陸母道:“去汴京是比在邊關好,離家近了,也省的戰場上刀槍兇險,只是一樣,伴君如伴虎,在皇帝身邊可不輕松。要我老太婆的心思,做多大的官兒,都不如太太平平在家好。守在我眼前,一家子骨肉團聚,粗茶淡飯也歡喜,人活著,最要緊的是心裏踏實。”

陸青陪笑道:“娘,您就放心吧,我到哪兒都會好好的。啥時我接娘去汴京逛逛去!”

陸母笑道:“我可不願意,連城裏我都不想去,只想守在家裏,看著我的孫子孫女,多樂呵呢……”

一家人說說笑笑,其樂融融。落後哥兩個去西院拜見叔父嬸娘。陸廷璽道:“今兒是好日子,咱爺三個,得好好喝兩盅!”

陸嬸在旁聽見,說老頭:“你看又忘了,高興歸高興,還是少吃些酒,周老太公交代過的。”

廷璽蹙眉道:“就只你嘮叨!小二好不容易回來了,還不讓我吃兩盅樂樂?”隨即又笑了:“我不多吃!”

卻說蕭燕萍跟著一起來的,陸母忙著讓葉衡給安排了住處,還是當客人一樣陪著。趁她不在跟前,問陸青:“現在你倆怎麽樣了,我還以為成親了呢,進門還稱呼我伯母,你到底打算怎麽辦?”

陸青淡淡笑了笑:“我想通了,這次回來就和她成親。”陸母一聽,歡喜得不得了:“早就該這樣,要依我,上次就把事情辦了,哪能又拖三年!”樂得嘴也合不攏,叫來大兒子兩口,商量準備給陸青辦婚禮,給燕萍添置首飾衣服……

商議了一陣,都妥了。陸母向葉媽笑道:“衡丫頭那會兒趕上家裏有事,也沒大操大辦,現在家裏好了,再說小二年歲也大了,是個難得大喜事,所以想辦得熱鬧些,你可別挑我!”

葉媽笑說:“看老太太說的,哪有我們挑禮的去處?再說蕭姑娘從小沒父母,孤身一個到咱家來,做長輩的多疼她一些,也是該當的。”

葉衡也道:“萍妹妹遠路來的,這麽多年跟著二叔,風裏雨裏不容易,應該對她好些,婚禮辦得風風光光,也顯咱們家和睦。”

陸母滿面是笑,看著兒孫繞膝,感嘆道:“咱們陸家還是有福,兩個媳婦都這麽好。特別是衡丫頭,又懂事又體貼,就像我的女兒一樣,現在這小的,看性情是個直爽的人,只要她對小二好,我也沒什麽說的了。”葉媽接話道:“這是你老人家心眼好,才有今天…”

到晚間,只有兩個兒子在跟前。陸母問陸青:“你在那邊,沒有權哥兒消息麽?”

陸青都把文權忘了,一怔:“他沒回來?”

陸玄道:“沒回來,那年你寫信說他離了太原,往家這邊來了,可是一直沒露面,也沒聽人說。”

陸母想了想:“要這麽說,應該是回來了。你沒見麽,這二年你叔和你嬸臉上都笑開了,特別是你嬸,從前一說起文權就哭喪臉兒,現在也不提了,八成是知道消息,說不定見過面了,只沒跟咱這院說。”

陸玄也想起來:“娘說的是,去年有一回我在鋪子碰見進寶,說是嬸娘讓他去城裏采買東西,躲躲閃閃的。當時我沒在意。現在看來,恐怕是跟文權有關系。”

陸母點頭道:“那必是了。”頓了頓,又道:“這也好,只要人好好的,你叔你嬸心也落了地。”

次日天剛放亮,陸青和燕萍就出了門,騎馬往北山而來。行至山梁處停下,把馬匹放在附近吃草,倆人相挨著坐在山坡大石上,十指相扣。望著一輪紅日躍出山坳,霞光萬道,草木村莊沐浴在一片朝暉之中。

蕭燕萍依偎著陸青,伸手輕輕撫摸他臉龐,道:“陸大哥你真好。這兩天我就好像做夢一樣。想起咱們最初見面,雪夜裏你救了我,好像天神下凡。白天在莊子裏看見你,我就喜歡上你了。可我沒敢想,真的有一天能嫁給你。那時太原城外,看見你和曾建坐在山坡上,我心都要跳出來,高興得眼淚都出來了。”

陸青淡淡一笑:“我沒什麽好,不過平常一個鄉下傻小子,是你覺得我好罷了。”

蕭燕萍抿嘴笑,不理他話頭,接著說:“我一直覺得自己運氣差,從小媽媽沒了,叔叔也沒了,沒人喜歡我。可現在覺著,原來吃的苦,都是為了遇見你……”說著夢裏一般感嘆道:“老天真對我太好了!”又問:“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?”

陸青想了想:“我也不知道,大概,大概是那次在木頭溝看杏花的時候吧,後來……”忽然住了口。

燕萍看他神情,知道他在想什麽,便道:“我知道,你心裏一直想著竇姑娘,沒關系,這是你不忘舊情。你是有情有義的人,不管怎麽說……”頓住了,靜了會兒,歪頭靠在陸青肩上:“你和我說說她的事吧。”

陸青默然半晌,黯然道:“我和她約好了一生一世在一起,如今,總覺得……對不起她。”

燕萍輕聲道:“那時我見你和竇姑娘在一起,開始還有些嫉妒她,她那麽美,又有那麽好的爹爹媽媽疼她,憑什麽好的都讓她占全了?後來在路上遇見,你們都不在意我,還是她給我送吃送喝,關心我,那麽好的人,我也覺得她好,何況你呢。”

又道:“竇姑娘要是在天有靈,一定也願意你開開心心的。換了是我也一樣,你要想對得起她,更應該好好愛惜自己,快快樂樂過日子。只要你心裏不忘記她,也就是了。”

陸青:“這次去太公家,遇到了她哥哥竇連生,也是這麽說。本來我想成親之前,去一趟鳳棲山,到她墳前祭拜一回,也去看看莊主和夫人,可是竇連生說,怕竇夫人見了我心裏難過,所以不讓我去。”

燕萍:“這也是實情。竇姑娘的父母都是好人,以後再去看望吧。心到神知,你要祭拜,不拘在哪裏燒一炷香,也是一樣的。”

陸青嗯了一聲:“我知道。我先去廟裏燒香,以後再去鳳棲山祭拜,到時候你和我一起去吧。”

燕萍遲疑道:“寺廟我跟你一起去,去鳳棲山,還是你自己去吧,要換了是我,願意你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,可不希望你倆一起來看我,也怕竇莊主和夫人見著我,會更難過。”

陸青想了想:“是,我又想差了。”蕭燕萍抿嘴笑了,陸青:“你笑什麽?”

燕萍:“我想起在太原,你說要和我做兄妹,惹的我舅舅和舅母都不高興。”

陸青回憶,苦笑道:“張師傅還是為人寬厚,不高興也沒表現出來,你家舅母說話好厲害,把我鬧的大紅臉,下不來臺。” 說起往事,都笑了。

陸青望著草木山石,歷歷在目,想起靈兒,宛然夢中。想起當初兩情相悅,海誓山盟,心中惆悵不已。再看眼前燕萍,默默了多時,摟著她肩頭嘆道:“小時候在這山上玩,到處跑遍了,萬沒想到現在是我倆坐在一起,我……也算是個有福氣的人了。”蕭燕萍不說話,湊上前去親吻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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